《燕子花开》长篇连载第十一章||南县 彭中建
《燕子花开》
第十一章
冬天的傍晚,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整个天空都是灰白色。虽然没有什么风,但让人感到十分清冷。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张小雨和欧阳盈月慢慢地走着,两人都心事重重。张小雨说:“想不到同学一分手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你都把它藏在心中,写成了记忆。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那样风姿绰约,满脸微笑。深藏了这一切,你真坚强。昨夜我想了许多话安慰你,今天你还是这样的从容,我还能说什么呢?”
欧阳盈月说:“你什么也不用说,你是唯一读过我故事的人,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下贱女人吗?”
张小雨忙说:“你千万别这样说。你能给我看,说明你对我多么信任,我怎么会那样想呢?在学校你是出类拔萃的女生,经过那些事,你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强。你的文章有些事情似乎没有交待清楚。当然它也是一篇小说,是可以这样结尾的。”“你认为那样结尾不好吗?”“不是,我是想知道此事的真实情况。”
欧阳盈月说:“那不是小说,而是真实的记录。结尾我不想写了,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爱人逝世后三个月,由于火柴厂出面要求,让我和孩子提前进城,县知青办同意了。我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小镇,在镇机关上班,搞财会工作。由于工作忙,小孩没照顾好,感冒后转为重度肺炎,在五个月时就夭折了。要知道我的丈夫是多么喜欢孩子,我让他失望了。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让我由痛苦至极变得麻木了,后来我选择了坚强,忘我地工作,变成了一个工作狂。很快我精通了会计业务,成了县里的会计骨干,后来调到南山参加纺织厂基建,主管结算这一大摊子事。”
“那你妹妹呢?”张小雨追问。
“我妹妹自然和我在一起,她叫欧阳望月,上初中二年级了。”
张小雨赞赏地说:“多好听的名字,那一定和你一样聪明漂亮。”
“小雨,我可是和盘托出了。现在说说你自己吧!”
“我太平淡了,回乡后我一直在出工劳动。说收获吧,我学会了许多的农活,卖的尽是苦力,如背木犁,扮泥砖,上窑,拉板车,开运河,防汛抢险。一切又苦又累,但锻炼了我的体魄。”
“那你想过走出来没有?”
“想过,但怎么走出来?连参军都过不了政审关。”“这倒也是,你还在自学读书吗?”
“我还在坚持着,心中的那个梦还没有变,高中的数理化粗略地学了一遍。”
欧阳盈月听了赞赏地说:“还是你有毅力,别失望了,天生我材必有用,会有那一天的。”
张小雨说:“谢谢你的鼓励,什么毅力不毅力,我是把学习当作劳动后的一种休息而已。你虽说有许多的不幸,但很执着,工作上你是业务精,业余又写作。我想你还会写点别的,你文学根底深,你的作家梦一定会实现的。”
“真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是写过一些东西,但现在还不好拿出手。有一天我会去投稿的。”
“我明白了,不是质量拿不出手,而是不合时宜。你写的东西,一定有深刻的内涵,有别样的见解,现在还没到发表的时候。我想你一定要深藏着,现在有一批人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你一定要小心。”张小雨关心地说。
“知我者小雨也,你说的没错。时机是问题,质量也是个问题,粗制滥造还算什么文学,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现在我问你,你家还没有给你张罗找媳妇的事?”欧阳盈月关心地问。
“你别逗了,我还没有那个打算。周白云他们两口子可好,周白云在我们大队当代课教师。”
“那她一定教得很好,在学校她的英语是最棒的。哎呀!我忘记告诉你,听说县机械厂会调一些工人到这里组装机器,还有县剧团也会到这里来慰问演出。杨铸钢、柯紫霞可能也会来,他们来了,你通知盛建强、周白云到我家聚一聚,老同学好久没见面了。”
张小雨应声回答:“你做东,他们当然会来。”他们越说越高兴,慢慢地走回了厂区。
张小雨刚走进工棚处,就被气汹汹的贺旭云拉住了:“张小雨,你到哪里去了?”“我没到哪里去呀,在厂里随便走走不行呀!”“张小雨,你真不老实,你到后山与人约会去了吧!”贺旭云大声地叫嚷着。
张小雨这下生气了:“好一个贺旭云,你跟踪我,这算什么呀!
我去后山又怎样?”
“张小雨,你招了吧。那天碰到,你还装着不认识,今天就开始约会了。你真是个伪君子,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黑灯瞎火的,你们能有什么好事?”
“你真卑鄙,你跟踪了,你什么都看见了,你说我们干了什么?”
“张小雨,你说我卑鄙,我看你才卑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就饶了你。”
“好笑,凭什么我要告诉你,你饶我什么呀!”
“张小雨,你认为我拿你没办法?我认识那个女的,是厂里的干部,明天我就找她领导说,她勾引我男人。”
“贺旭云,谁是你男人,你还知道羞耻二字吗?”“不是我男人,我也要这么说,看你们拿我怎么办。”
张小雨又一次领教了刁蛮公主的厉害。但张小雨也没有退让,说:“贺旭云,你别胡来,你告人家什么呀!一个女孩子,污蔑人家跟了你男人什么呀!他们随即调查,你不是我女人,我和她是熟人朋友,随便走走,这很正常,不像你乡下丫头一般见识。到时候,丢丑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这几句利害关系的话把贺旭云镇住了,她伤心地哭起来说:“谁要告你们,真这样你不恨死我。你还说我是乡下丫头,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也是乡巴佬,人家吃国家粮的还会看上你?”
“贺旭云,你生什么气,我是乡巴佬,她是国家干部,我们是没法比。但我们是同学,同学之间是不分贵贱的。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老同学多年未见了,谈谈心,互相通报其他同学的情况。就是这样。”
贺旭云还是伤心地流着泪说:“你们读书人就是坏,你老是欺负我。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现在不能告诉你,与你无关,适当的时候可以告诉你。”
贺旭云见张小雨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她,哭得更伤心了,说张小雨太没良心了。张小雨见贺旭云老是哭,心也软了。张小雨说:“你不用伤心了,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如同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一样。你老哭干什么呀!熟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这时夏荷从工棚里走出来,见贺旭云坐在木堆上流着眼泪,就问:
“旭云,我等你半天了,不知你们到哪里去了。原来你们在这里,你哭什么?”夏荷摇着旭云问:“他欺负你了?”张小雨委屈地说:“我怎么还敢欺负她呢?”“就是你欺负我。”“我欺负你什么了?那天换鞋是我不对,夏荷姐都说了我,我也向你道了歉。今天我又怎么欺负了你,你告诉夏荷姐。”
贺旭云见夏荷姐向着她,就理直气壮地说:“他背着我和人家约会。”
“贺旭云,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们不是什么约会,只是老同学见见面,随便谈谈心。你碰到朋友也会客气地和人家聊上一阵,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还跟踪,是谁欺负谁,请夏荷姐评评理。”
夏荷问:“是不是那天叫我们拿结算表格的那个姑娘?”“正是。”“夏荷姐,你早知道,我还蒙在鼓里。”贺旭云委屈地说。
夏荷说:“那个姑娘来食堂通知我们搞结算的到结算处拿表格,问谁搞结算。我说是张小雨,她没什么表示。我说他一定会去的。”
贺旭云迫不及待地说:“那天,那姑娘见我们拉板车,她大声喊张小雨,张小雨却说,她认错人了。可只隔一天,他们就亲密地约会了。夏荷姐,你说怪不怪?”
夏荷拉着旭云的手说:“旭云,姐说你什么好?你就是想多了。你要理解人家,张小雨爱面子,穿着破烂拉板车,不好意思认同学。可那个姑娘对同学情谊深,就约张小雨见面,谈谈心,这很正常,这样同学之间的误会消除了。我看那姑娘不错,张小雨不礼貌,她不计较,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旭云,告诉你,这姑娘是管结算的,我们要和她打交道,要和她搞好关系才对,你闹什么呀!”夏荷又说:“旭云,很晚了,我们还是回工棚再说吧。张小雨你也回去睡,不要影响明天的工作。”张小雨佩服夏荷真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贺旭云说服了。
贺旭云和夏荷来到宿舍。夏荷说:“旭云,我知道你爱上小雨了。可小雨心志高,得慢慢来。不是姐说你,你今天跟踪他干什么,小雨最忌讳这个。他们讲究自由,你要给他留出空间,你要用心拴着他,可千万不要耍什么手段和蛮缠。要大方点,善解人意,你懂吗?”
贺旭云脸色转晴,欣然一笑说:“夏荷姐,我明白了,但心里不踏实,所以才做出蠢事来。那姑娘长得真好,那风度那气质,让人羡慕死了。
你说张小雨会和她好上吗?”
“我的好妹妹,你是为这个急?我看现在不可能,人家是国家干部,张小雨还拉板车,有差距,不可能。不过他们的关系还是蛮好的。你不要把友谊当成爱情,你要尊重他们的友谊,让他们交往。懂吗?”
“姐,我知道了,你说那姑娘是谁?”
“要姐猜,就是春节文艺汇演时,张小雨骑单车到农场没有请到的那姑娘,听说叫欧阳盈月。”
“原来是她,难怪刘新明要小雨去请。夏荷姐,真佩服你的记性,连这样四个字的名字听一遍就记住了,今天又猜到了。我真比你差远了。”
“是吗?姐是八面玲珑的阿庆嫂呀!你跟我学吧!其实很简单。她的名字四个字,复姓欧阳,名盈月,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印象特别深,所以姐听一遍就记住了。她到我们食堂来过一次,提到张小雨是搞结算的,她虽没有多少表示,但我猜到她对张小雨很熟悉。今天你又说她们到后山约会,我肯定这姑娘一定是欧阳盈月。不信,你明天问小雨就知道了。”
“我问过了,他说现在不能告诉我,到时候一定告诉我。”
“不用问了,这姑娘就是欧阳盈月。小雨装着不认识她,是对那次去农场扑空有怨气,还可能有误会。今天他们谈了心,把误会消除了。你就不要再问张小雨,不要打听他们之间的事,大度点,对你反而有好处。”贺旭云听着倒在夏荷姐的身上说:“还是夏荷姐会做人。”“那你就学一点。”夏荷伸出手指刮了贺旭云的鼻子,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一天午饭后,杨木匠在工棚里拿着一张图纸,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瞧。他见张小雨过来了,就说:“小雨,你给我看看这图纸,现在要钉椽皮了,图纸上怎么钉这么多呀!”
张小雨接过图纸认真地看了看,对杨木匠说:“我们盖的是仓库,将来要库存棉花、棉线和布匹,所以屋面要钉无缝的椽皮,再在上面铺上油毡,盖上套瓦,这样既不漏雨,又能防鼠。”
杨木匠摘下眼镜看了看张小雨:“小雨,你真不简单。我当了一世的木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杨大爹,我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就是这些天看了一点建筑方面的书籍而已。”张小雨诚恳地说。
“还是读了书的好,哪像我们这些睁眼瞎!小雨你今后一定有出息。”杨木匠夸奖张小雨。
“谢谢您的夸奖,要讲识图,铸钢比我更行。”
杨木匠高兴地说:“你们都行。小雨,要这么多的椽皮,而只有李有田、张来宝拉大锯,就是他们日夜不休息,也没法割这么多椽皮。这可怎么办?”
张小雨说:“解决这个问题,除非用机器。”
“什么机器能割木头,割椽皮?”杨木匠不解地问。
“有呀!只是我们没有。”张小雨无奈地说。
“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只好加派人手。”杨木匠叹了一口气。
“爹,什么没有办法,你儿子来了。”杨木匠一抬头,果真儿子就站在面前,高兴极了。张小雨上前抱着杨铸钢说:“听欧阳盈月说,机械厂会派人支援厂里安装机器,你真的来了。”“什么呀,欧阳盈月,也在这里?”“是的,她在厂里结算科,你会看到她的。现在你替你爹解决锯木机的问题。”
杨铸钢高兴地对爹说:“这好办,我和张小雨找指挥部,由纺织厂帮你们采购一台锯木机,用不了多少钱,也不要副业队出钱。”
杨木匠愕然地说:“有这样天大的好事?我儿子有能耐了。”
“爹,你就等着瞧吧!”铸钢兴奋地说。
果然,第三天,厂里真的把一台锯木机运到了第一车间,杨铸钢和文婷正在紧张地安装。到晚饭时分已安装完毕,贺旭云热情地说:“铸钢哥,文婷姐,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忙活了这么久,吃完饭再说吧!”杨铸钢脱下工作手套对贺旭云说:“你变得这么客气了,你不是曾经管我叫不会打鸣的鸡吗?现在又哥呀姐呀的了。文婷,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就在这里吃饭。”文婷说:“这不好吧?我们还是到食堂用餐。”杨铸钢说:“不用客气,都是家乡人,我爹也在这里。”杨铸钢在人群中找到他爹,对文婷说:“文婷,这是我爹,在这里做木工掌作的师傅。爹,这是我同事文婷。”文婷红着脸上前叫了声:“杨大伯,您好。”杨木匠见这样能干的姑娘叫他,开心地笑着说:“姑娘,多
亏了你,把机器弄好了,不然我们就完不成工程任务。”石子生、肖文安、张春生同时低声地说:“杨大爹,见了媳妇妹子蛮高兴的。“杨铸钢忙说:“这几位是我的大哥,可你们不要乱说话。这位是田队长,副业队队长。”田丰年忙上前和铸钢、文婷握手,感谢他们的帮忙。杨铸钢继续当着大伙的面向文婷介绍:“在农村,大哥帮了我不少忙,让我学会了许多农活,白天一起干活,晚上一起捉青蛙打牙祭,喝酒吹牛,蛮有意思的。这位白面书生,我的老同学张小雨。”这时夏荷走过来了。铸钢说:“这位是夏荷姐,我们宣传演出时,她演过阿庆嫂,你看像不像?”文婷忙上前和夏荷握手:“夏荷姐,你好。”文婷又上前和贺旭云握手说:“你叫旭云吧,你说他是不会打鸣的鸡,是什么意思呀?”贺旭云羞得满脸通红,打着哈哈说:“文婷姐,你别听他胡说。那是他第一次教我们唱歌,识谱不熟,我就嘲笑他。不想这么多年了,他还放在心上。他是在出我的丑。”文婷说:“不是,他爱耍贫嘴,他说你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姑娘。”几番介绍,几番握手相认,说一点过去的事,大伙儿就融洽在一起,文婷再没有陌生感了。
夏荷上前拉着文婷的手说:“不说了,铸钢你带文婷洗手吃饭。工棚里没有什么桌子凳子,你们将就点。田丰年你们四大金刚、张小雨、杨大爹、李大爹就陪铸刚他们在木工砍凳上吃饭。”可杨大爹、李大爹死活不干,他们说:“还是他们年轻人在一起好,我们老头子凑什么热闹!”
田丰年说:“那也好。社员们,今天铸钢、文婷帮我们安装了锯木机,我们没什么招待,晚餐添了几个菜,我们也打打牙祭。欢迎你们,这几日大家也够辛苦的。旭云拿酒来,大家暖暖身子。”田丰年以队长身份致了敬酒词。社员们围成一圈,或站或蹲着,有的喝酒,有的吃饭。只有杨大爹和李大爹坐在自做的麻拐凳上喝酒吃饭。
正当大伙儿高兴地喝着吃着的时候,三个青年人朝工棚走来。贺旭云眼尖,惊叫起来:“你们看谁来了!柯紫霞,柯老师来了。”说着忙迎上去,热情地拉了柯紫霞的手说:“柯老师,真是你,可把我想死了。快!快请一起吃饭。”柯紫霞也拉着旭云的手说:“真的好久不见了,旭云你越来越漂亮了。”“柯老师,你可别损人,谁能跟你大明星比。”“旭云别说了,我们到里面去吧。”
社员们一听柯紫霞来了,都立马站起来看。那年春节演出中,柯紫霞甜美的歌声,至今还回响在社员们的耳边。她现在是县剧团的名角,大家都想一睹明星的风采。四大金刚和夏荷更是喜出望外,欢迎朋友的到来。
柯紫霞进工棚后,先向姨父杨木匠问好。杨木匠高兴地说:“紫霞来得正好,铸钢他们在那边吃饭。”
柯紫霞又和迎上来的夏荷握手。夏荷高兴地拥抱着紫霞说:“你们真是稀客,喜事临门,来来来,这边一席。”夏荷领着他们三人来到杨铸钢一桌。她向石子生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石子生、肖文安、张春生都起身离席。田丰年以队长的口吻说:“紫霞,你领客人一起入席,只是工棚的搞法,没有什么讲究,敬请包涵。”
石子生挤到杨木匠那一桌,大声对杨木匠说:“杨大爹,你的两个儿媳妇都来了。”杨大爹不好意思地说:“死大块,别拿老倌子开心,喝你的酒。”
这边杨铸钢站起来介绍:“这位帅哥是我剧团同事,闵正文,是紫霞的男朋友。这位大人物,你们都已经认识了,我们的老同学,纺织厂的结算科会计欧阳盈月。以后看在我们同学的面子上,结算时手下留情,这年月农民兄弟不容易。这位是我们田队长。”闵正文、欧阳盈月和大家一一握手。夏荷和贺旭云又给这一桌添了一缽炖鱼、一碗红烧肉和一些下火锅的香菜,招呼紫霞他们入席吃饭。欧阳盈月说她吃过了,夏荷说:“欧阳会计,你们老同学难得一聚,不吃饭,喝点鱼汤也行。我给你盛,这青鱼汤很鲜,趁热喝吧!都是同学,不用客气。”欧阳盈月说:“夏荷姐真会说话,我再不喝,就对不起大家了。谢谢大家。”
大家入席后,田队长举杯说话了:“今天是我们副业队值得庆贺的一天,一是感谢铸钢和文师傅帮我们装好了锯木机。二是我们的老朋友柯紫霞,新朋友闵同志和欧阳会计光临我们土棚子,真是蓬荜生辉。现在我们举起杯,为老朋友、新朋友的到来干杯。”张小雨、杨铸钢也站起来说:“为老朋友、新朋友干杯。”喝酒的举起了酒杯,不喝酒的紫霞、文婷、欧阳盈月也举起了盛鱼汤的小碗和大家一起干杯,场面确实朴实热烈。
杨铸钢对田队长说:“你们的剧木机,不用感谢我,最应感谢的是欧阳盈月,是她陪着我和张小雨找了指挥长。刚提出这个问题,指挥长就说,给副业队购锯木机没有先例,他们自己解决。可欧阳会计机灵地说:‘不是我们给他们买机器,而是给厂里买的。锯木机先给他们使,可以大大提高工效,省出来的钱远超过锯木机的价钱。他们用完了,其他工程队还可使用。工程完工后,我们还可以折价卖出去。何乐而不为。’这样,指挥长才同意购买,还夸欧阳会计办事精细,会算账。田队长,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欧阳会计?”
“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们要好好谢谢欧阳会计,要请客才成,怎能吃碰饭呢?欧阳会计,对不起,改天一定补上。”田队长说。
张小雨说:“我和铸钢早就代表你请了。但欧阳会计说,都是老同学,谁帮谁呀,请客影响不好。”
田队长说:“欧阳会计看得起我们乡下人,太谢谢你了。”
欧阳盈月平和地说:“什么乡下人城里人,我也下过乡,在农村呆过。在街上我也是过苦日子长大的。田队长就不用客气了。这台锯木机,你们先用,其他工程队也可以用。工程完了,如果你们需要,可以优先卖给你们。”
张小雨立刻说:“欧阳盈月,这事就说定了。田队长,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我们用找副业的钱,买一台机器回去,大队一定很高兴。现在我们是用苦力赚钱,以后我们可以用机器赚钱了。”
杨铸钢也说:“我爹一定喜欢,今后我要给爹弄一台木工机床,能锯、能刨、能钻孔。”
柯紫霞借此讥笑说:“就你鬼点子多。”
张小雨开玩笑说:“他不聪明,哪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说得文婷和紫霞都红了脸。
杨铸钢说:“欧阳盈月,张小雨这小子乱点鸳鸯谱,我们老同学,还不知谁跟谁呢!”他话中有话,欧阳盈月听了有些窘迫。
柯紫霞见机说:“欧阳盈月,别听他的,我一进门,他就乱点鸳鸯谱,我正要找他发火。”
杨铸钢借着酒劲说:“我的好表妹,你要闵正文和文婷作证,那
天在县第一饭店饭局中,我不是为你和闵正文做了媒吗?”
闵正文马上说:“那我谢谢你,请喝酒。”
柯紫霞说:“谁要你做媒,多管闲事。”
“那好,我多此一举了。”你来我往,众人乐得哈哈大笑。
欧阳盈月说:“几年不见,杨铸钢长本事了,能喝酒,会耍贫嘴了。紫霞你别跟他逗了。张小雨,我告诉你,柯紫霞到我厂慰问演出,就在明天,你能不能通知周白云和盛建强,让他们也来看戏?我们老同学,也聚一聚,我请客,尽地主之谊。”“那好,没问题。”张小雨回答说。
田队长也说:“这可是好事,不光他们来,我们队上的社员也会来。柯老师,春桃她们一定会来捧场。”
柯紫霞说:“说什么捧场,我很想见他们,我忘不了和她们在一起唱歌跳舞的那段日子。”
杨铸钢说:“那好,明天我们来一次大团圆。张小雨,我们都吃好了,喝好了,你替我送送客人,我还要教我爹使用锯木机。”
“那好,我就送送闵兄弟他们。”张小雨回应说。
这时贺旭云也跑来说:“柯老师,我也送送你们。”张小雨为难地说:“你去了,让夏荷姐一个人收拾碗筷?”“我跟夏荷姐说好了。我送送柯老师,你有意见呀!”“我能有什么意见?又不是我洗碗筷。”
欧阳盈月见机说:“这很好,我们一起走吧。紫霞,这姑娘可好了,我见过她好几次都帮小雨推板车上坡。”
柯紫霞对欧阳盈月说:“她叫贺旭云,歌唱得很好,人也挺能干,爱帮助张小雨这样的人。”
贺旭云说:“欧阳会计,不是我唱得好,是柯老师教得好。我帮助了谁,人家的良心让狗吃了。”
“我的良心是苦的,狗不会吃的。”
“苦的,辣的,我全吃。”贺旭云语出惊人。
“不要紧,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到厂招待所坐坐。”闵正文解了张小雨的围。
这边在送客,那边锯木机在轰鸣。杨铸钢在教木匠李有田、张来宝用锯木机锯板子。他解释说:“这是一台圆盘的齿锯机,合上开关,
电动机带动圆盘齿锯转动。把木头从一端推向另一端,一人站在齿盘前推,一人站在齿盘后拉。板子厚度由台面的调度尺控制,平行移动调度尺,量出距齿盘的距离,就是板子的厚度。两人一定要配合好,走在同一条直线上,板子或方木才会成直线,不然就成锄头尖。还要往上面的水箱加上水,锯木时打开龙头,水就会一滴滴地滴在锯齿上,达到降温的目的。再就是要注意安全,手和脚一定要和锯齿保持一定距离,如果不小心,手都会锯掉,后果不堪设想。一定要安全第一,工作时闲人不能靠近工作台。”在场的人都听着杨铸钢有板有眼地讲解,杨木匠也认真地听着,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玩意儿。他想,他儿子铸钢也未见过、用过这机器,却讲得头头是道,看来老子真的不如儿子。
李有田、张来宝在杨铸钢的指导下,来回锯了几块板子,慢慢掌握了操作要领。这比他们拉大锯省力多了,一阵子就割了一堆板子,比两人割一整天还要多。他们高兴地说:“铸钢,谢谢你,你真行,弄到了这台机器,我们再不会挨师傅的骂了。他一天到晚总说我们偷懒。”杨木匠说:“你们说谁呀,我是为工程着急。”“你干着急有什么用?干大事还是要靠铸钢他们这样有文化的人。”田丰年说:“什么事情一用上机器,工效就提高。我们这些做力气活的人,比不过有文化的人。石大块再有力气,也比不过起重机。”
石子生说:“田队长,拿我开心啊?要我说,今天最开心的是杨大爹,两个媳妇妹子都来了,一个给他安装机器,一个给他唱戏。这机器一响,杨大爹有的是柴火烧了。”
杨木匠也忍不住笑说:“死大块,你不挖苦我老头子,你就没词了?我一烟袋挖死你。”石子生把头一偏,烟袋落在他的肩上,大伙都笑了。
张春生也说:“铸钢,看你爹多高兴,大哥问你,哪个是你女朋友?”
杨铸钢红着脸说:“大哥,现在谁都不是。”
“杨大爹,听吧,您烧火烧不成了。”全场又发出了一阵笑声。欢乐的笑声和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冬夜的工棚暖意浓浓。
张小雨、贺旭云送柯紫霞、文婷、闵正文到厂招待所后,又送欧阳盈月到了职工宿舍。欧阳盈月请他们到家坐坐。张小雨说:“等明天周白云、盛建强他们来后,再到你家来,今天就免了。”“那好,
明天见,明天别忘了带旭云姑娘一起来。”贺旭云说:“欧阳会计太客气了。”
张小雨想返回工棚,可贺旭云执意要到后山走走。张小雨说:“黑灯瞎火的,到那里去干什么?还是回去看锯木机锯木吧!”“张小雨,锯木机是你先提出来的,难道你没见过它锯木吗?”“我真的没见过,只是从书上看到而已。”“那明天看也不迟,明天让你看个够。”“我想先睹为快嘛。”“什么先睹为快,你能陪欧阳会计晚上走,为什么不能陪我呢?”“那件事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你还记在心上呀!我们天天见面,这么晚了,我们没有必要走那条山间小路。”
贺旭云还是缠着说:“张小雨,你欠我的人情,今天非要你陪我走走不可。”“我欠你什么人情,不就是一双鞋吗?改天我送你一件好东西不就得了。”“张小雨,你说你良心是苦的,真的没说错,你说谁天天帮你推板车?”
张小雨摸摸头说:“这倒是个人情,这样我每天帮你洗碗,还你人情。”
贺旭云不依不饶地拖着张小雨说:“不行,非得今天补上。”
张小雨无奈地说:“你真是一个难缠的公主。”
“张小雨你说什么,别遮遮掩掩,干脆说我是刁蛮公主得了。”贺旭云连拉带扯地把张小雨拖到了后山的小路。
这时天真黑,只能依稀地看到厂区的灯光。夜空映着黝黑的起伏的小山丘,走近才能分辨出山丘上有无树木。张小雨一声不吭地陪着贺旭云走,贺旭云想了半天才找到话题,问:“小雨,柯紫霞原来和杨铸钢是很好的一对,看得出柯老师也很喜欢杨铸钢,他们两家都有这个想法,亲上加亲。为什么杨铸钢不愿意?新来的文婷也很漂亮,是不是他见了文婷变心了呀!”
张小雨马上否定:“不是,杨铸钢一直很矛盾。他们感情很好,但不是感情很好的人就适合成为夫妻。”
“张小雨,你耍什么小心眼,你直说不就得了?就说我们不能成为恋人,因为你心中有老感情。”
“你急什么?你问的是他们的事,怎么扯到我和你身上了?如果你想听结果,我就告诉你,扯远了我就不说了。”
“那好,你先说他们俩。”
“杨铸钢考虑的是他们是亲老表,不适合成夫妻。”“那是为什么?”
“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得管住你这张嘴。”
“你说。我漏了嘴,天打五雷轰。”
“这是生命科学,近亲结合不利于后代的健康。”
“这是杨铸钢告诉你的?”
“不是。他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我也知道。刘新明、盛建强也心知肚明,还用他告诉我们?铸钢在这件事上,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看来他已向紫霞讲清楚了。今天紫霞带闵正文来工棚就说明了这一切。杨铸钢在饭桌上说的那番话是说给我们听的,更是说给他爹听的。”
贺旭云迫不及待地说:“小雨,你真聪明,你一声不吭就什么都看明白了。他们是近亲不能结合。我们是远亲,我们可以结合呀!”边说边拉紧张小雨的胳膊。张小雨急了说:“打住,我们也是近亲,你看我们不是相距太近吗?”“张小雨,你欺负人,不理你了!”说着向工棚跑去。张小雨这下急了,在后面大喊:“小心,我们一起回去。”
第二天,庆丰大队的许多社员赶到南山纺织厂观看县剧团的慰问演出。第五生产队来的人最多。春桃、秋菊、冬梅来了,盛建强、周白云也来了。他们还带来了蔬菜、鱼虾和大米,一是来慰问一下社员,看看自己的丈夫和兄弟,二来在这里搭餐,好去看柯紫霞的演出。
不必说县剧团的演出有多精彩,也不必说柯紫霞的演出有多出色,更不说庆丰大队社员观看演出有多欢乐,最让贺旭云感动的是欧阳会计请了她到家里去做客,参加他们的同学聚会。张小雨再没有理由把她甩掉了。演出结束后,张小雨主动带她来到欧阳盈月家中,欧阳盈月住的是职工宿舍。那是七十年代最好最典型的筒子楼,她家住在二楼,进门有一个小客厅,往里有两间房,最后面是厨房和厕所。那时没有什么家具,就是椅子、床加办公书桌。但欧阳盈月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放有一盆鲜花,增加了几分生气。她把两条骨牌凳拼在一起,上面放上瓜子、花生和南橘。
当张小雨、贺旭云进门时,盛建强、周白云、杨铸钢、文婷早到
了,他们一边剥着瓜子,一边谈笑。盛建强见他们进来便说:“贺旭云,你怎么来了?”
贺旭云嘴上不饶人地说:“盛建强,我是不是踩你尾巴了?我和你可是小学同学,你多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啦!我今天是以张小雨女朋友的身份来的,气死你。”
张小雨忙说:“打住,你什么时候是我女朋友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贺旭云抢白他说:“我不是你女朋友,难道是你男朋友呀!”众人看了贺旭云一副天真的样子,都捧腹大笑。
张小雨一脸苦笑,耸耸肩,无奈地说:“女朋友这样解释也行,贺旭云请记住你今天的解释。”
贺旭云大笑地回答:“这不就得了。”
欧阳盈月笑盈盈地给贺旭云倒了一杯茶说:“大家真开心,玩笑也开得这样有水平。别逗了,旭云是我请来的客人,她挺不错的,每天帮张小雨推车上坡,小雨可要谢谢人家啊!”
贺旭云开心地说:“谢谢欧阳会计看得起我们乡下人。盛建强听好了,我是欧阳会计请来的客人。”
周白云也打趣说:“旭云,你怪什么盛建强,不是他,你会缠的绕的说出这番话来?”
“到底是小夫妻,合伙欺负我。”贺旭云冲周白云笑着说。
这时柯紫霞和闵正文走进来,问:“大家说什么呀,说得这样高兴。”
张小雨说:“没说什么,耍贫嘴吧。”
“不对,我老远听到男朋友、女朋友的。”
张小雨回答说:“这里有男有女,男的和男的是男朋友,女的和女的是女朋友,男的和女的就是男女朋友。”
闵正文听了说:“张兄弟,这样解释精辟,我们都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
杨铸钢说:“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好朋友,今天又结识了这么多新朋友,你这个大城市来的知青,有朝一日进了城,别把我们这些乡下朋友抛弃了。”
闵正文心领神会地说:“怎么会呢?我们相交到永远。”
“这样我们这些做同学的就放心了。”周白云靠着柯紫霞开心地笑了,笑得柯紫霞脸都红了。
欧阳盈月说:“我们都是同学加朋友,我们又与祖国同龄。但我们也有我们的烦恼,正是读书的年华,却要上山下乡,大学的门至今没敞开。只有社来社去的大学生,人数少得可怜。今后盛建强、杨铸钢、张小雨、周白云可要争取点啊。”
张小雨叹气地说:“我可没有这机会,这机会留给盛建强、杨铸钢吧!”
盛建强说:“张小雨,灰什么心?你的成绩比谁都好,只有欧阳盈月可以和你比个上下。你们是班上的金童玉女,我的成绩可不行。”
张小雨说:“在这里坐的同学,只有你上大学的几率最大,别看你数理化差一点,但其他成绩好啊。特别是你搞科学育种,做出了不少成绩。现在是以粮为纲,靠的就是你这样有实践经验的人。你不用考,有张书记推荐就够了。”
杨铸钢跟着说:“小雨说的没错,明年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后年我再来。”
欧阳盈月羡慕地说:“看到你们这些老同学真高兴,个个都有雄心壮志,充满了梦想,有梦想就有了生活的动力。可我的心都死过一回了。”
贺旭云听了很纳闷地问:“欧阳会计,我看你们同学里,你条件最好,吃的是国家粮,又是大工厂的会计,你有什么……”
贺旭云的话还没说完,张小雨朝她使了个眼神,抢着说:“贺旭云说得对,你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如果有闲心,写些小说,到报上发表,你一定能成为作家。你早就有作家梦,谁说你没梦想?要考大学,你考中文系。”
“你抬举我了,作家梦,中文系,时刻在我心中萦绕。张小雨,你考什么系,数学系吗?”欧阳盈月问。
“我没有什么大学可考,我的大学在人间。”
杨铸钢说:“你想学高尔基?那我们等着看你的三部曲。”
周白云叹了一口气说:“你们都行,唯独我不行。我想当一个民办老师就够了。”
柯紫霞拉着她的手说:“白云,你不要太悲观了,谁都知道你的英语成绩最好。只要政策变化,我们都行,大家等着吧。”
闵正文也跟着充满激情地说:“紫霞说得对,我们不可以没有文化,国家不可以没有教育。有教育才能出人才,国家需要人才,我看有朝一日,大学还会招生的。有人说只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那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痛。我们就让他们吃草去,吃草的还是人吗?”闵正文越说越激昂,大家都为他鼓掌。柯紫霞却拉了他一下:“小声点。”
张小雨也来了激情,说:“闵正文说得太好了。我们国家需要教育,不通过教育培养人才,国家怎么发展?我看大学在四五年内会大招生。荒废了我们是小事,可我们国家再也荒废不起了。你看现在农村多落后,铸钢安装了一台锯木机,副业队的社员过节一样高兴。社员们认为挑砖很吃力,拉板车就省力多了。可拉多了还是费力,如果用拖拉机、汽车拉就更省力、效率更高。所以农村需要一场变革,解放生产力,改善农民的生活。”坐在一旁的贺旭云很奇怪,平时张小雨不爱多说话,今天怎么滔滔不绝了?她想要他少说点,但他们同学都这样高谈阔论,她敢说些什么?刚才险些漏了嘴,幸亏张小雨接过去,她才没出糗。
盛建强也按捺不住了,说:“小雨说得对,他还预测了时间,我可没有他那样的大智慧。我只知道,农业太重要了。吃饭是头等大事,所以粮食必须增产。增产靠什么?靠改良品种,改良耕作方法,多用化肥农药,这方面的潜力很大。这得靠一大批的科学家、专家和技术员。我在农科队搞了几年,由于知识缺乏,实验条件差,没出什么成果,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当然我的目光短浅。刘新明就看得远,他想进军事院校,当一名指挥员。他决心要御敌于国门之外,现在不能把敌人放进来打游击了。”
欧阳盈月问:“这是刘新明来信给你说的?班长就是这块料,组织能力强。他在部队还好吗?”
“他很好,立过两次功,快升排长了。”盛建强回答。
“这小子有出息,论组织能力,谁都不如他。”杨铸钢赞赏说。
“你也不错呀,脑袋灵活,动手能力强,照这样下去,你是高级技工了,再往上就是工程师。文婷,没说错吧。”张小雨在文婷面前赞扬杨铸钢。
文婷进来后,随和地打过招呼,没有说什么话,而是静静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张小雨点名赞扬杨铸钢,她知道张小雨的用意,那些赞赏的话都是说给她听的,于是文婷说:“还是你们了解他,往后发展,杨铸钢会成为高级技工和工程师的。”
“文婷,你别听张小雨瞎吹,我们七级工就到顶了,还什么工程师。只有他能成为工程师。张小雨,今后你拿出设计方案和图纸,我们照图制造就行了。”杨铸钢回敬了张小雨。
“那好呀,我设计一个嫦娥奔月,由铸钢制造火箭,由文婷制造飞船,这该是珠联璧合。嫦娥一定再不寂寞,她会欢迎二位新人的到来。”张小雨哈哈大笑说。
这一妙语惊人,把大家逗乐了。杨铸钢、文婷都微笑不语,他们正巴不得他说出这番话来。
大家笑过之后,欧阳盈月说:“你们这些忧国忧民的志士们,别在我这里吹呀!捧呀!我们一定要脚踏实地,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持学习。如果真有一天,大学招生了,谁也不要当缩头乌龟。”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掌。
在座各人,除贺旭云外,都伸出了手掌,所有的手掌叠在一起说:“我们共同努力,迎接祖国的挑选。”贺旭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和他们比,自己确实有差距,但她不后悔,她在这里看到了不同于自己的人,他们心志高,有理想,想干大事,能和他们在一起,就能登高望远。今天对张小雨也有新认识,平常社员们都认为他不爱多说话,在她面前说话也躲躲闪闪,要么拐着弯地教训她,今天他高谈阔论选好话讨漂亮姑娘喜欢。张小雨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知己,贺旭云懂,投机,她不懂。她只知道投机倒把,投机分子,这都不是好词。今天她明白了,他们有共同语言,有机缘,能说到一块儿。贺旭云知道,自己每次和张小雨总说不到一块儿,这是他欺负自己的原因。她比不上欧阳盈月、柯紫霞、周白云她们,但她今后一定要学习她们的风度和谈吐,成为一个有教养的人。
同学们聚会到晚上十二点才散。欧阳盈月对盛建强说:“白云今晚就留在我这里,你不会有意见吧?我们老同学好好说说知心话。”“我有那么小气吗!我睡到张小雨的工棚去。”盛建强边说边走。
同学们走了,小妹欧阳望月早已睡熟了。欧阳盈月和周白云同床而坐,说着女同学之间的悄悄话。欧阳盈月说:“听张小雨说,是刘新明和盛建强把你从换亲的路上抢回来的。他们可够仗义的,这么算来,你结婚快三年了,怎么还没有孩子呢?”周白云痴呆着眼,一言不发。欧阳盈月急了说:“白云,我们是最好的同学,有什么事,还不能对我说吗?”
周白云听到欧阳盈月追问,回过神来,情绪有点激动。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身体说:“盈月,我真的不能说。”
欧阳盈月为了安抚她,把她揽到了身边,用手指理着她的头发说:“我的好姐妹,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我是你的好同学,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连我都不敢说,这样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请你相信我,你说出来释放一下,对你有好处,或许我可以帮助。是不是你和盛建强的关系出了问题?”
周白云有一腔的话,一直想找一个人倾诉,今天见欧阳盈月这样关心她,内心的心思和痛苦,像开闸的洪水一下奔泻出来。她抱着欧阳盈月痛苦地说:“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是我害苦了刘新明和盛建强两人。他们都是世上最好的人,都是我最爱的人。”
“白云,别激动,你慢慢说。按我过去的想法,刘新明为了你能在学校完成学业,有情于你,后来你怎么和盛建强结了婚?”
“这是被迫的决策。”周白云接着一一向欧阳盈月说明事情的经过。
“你为了刘新明的前途,不得已而为之,婚后不幸福,所以三年没孩子?”
周白云听了许久不语。
“三年没有孩子,是你们不想要,还是你俩有问题?得赶快到医院检查,不能拖下去。白云你可不能大意啊。”
“都不是,是我们根本没有圆房。”
欧阳盈月听了,本能地推开周白云说:“白云,你是讲天方夜谭,还是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周白云还是抱紧欧阳盈月说:“是真的,连老同学都觉得奇怪。若是别人,不把我当作妖怪,也会吐口水淹死我。”
欧阳盈月心疼地摸着白云的头说:“这也为难了盛建强,他也是堂堂男子汉,你让他怎样做人!”
周白云说:“只有你才是我的知己。结婚那天我就后悔了,可盛建强不愿乘人之危,夺人之爱。后来他与我约定,刘新明结婚,我们就圆房。他就是一根筋走到黑,不想一晃三年了。”
欧阳盈月又问:“那张小雨、杨铸钢他们知道吗?”
“他们大小伙子一个,哪知女人们的事?还好,张小雨跟刘新明作过一些解释,劝他放心了。”
欧阳盈月沉思了许久说:“白云,我不知你是什么想法。但我认为你们不能再拖了,这样会害了你们三个人的,你知道吗?”
“盈月,现在我已想好了,你不是说大学要招生吗?今年盛建强因为我家成分问题,未去成。明年我一定不再耽误他了,过年后我要和他离婚。”
“如果盛建强不愿意怎么办?”
“我会到医院检查,医生会发现我是处女,我就向医生说明实情,要求医生开一张我有生育缺陷的证明,给公公婆婆看,要他们劝儿子离婚。他爹妈人很好,对外一定会考虑我的情况,说是为了盛建强的前途而离的婚,而我也保全了隐私。”周白云流着泪说完了自己的计划。
欧阳盈月无限感慨地说:“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不想你的故事如此动人。我会把它写成小说,向人们展现我们这一代人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