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时间过得真快，从正月初十，旭云带婆婆到衡州看病，一晃九个月了。这九个月发生许多的事情。

　　贺旭云自知工作来之不易，她倍加珍惜。在工作中积极向同事学习，出色地完成各项护理工作，她老老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赢得了领导、医生的信任。慢慢地适应了医院的工作节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也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她跟徐护士长交往较多，一有空闲就会到他家帮忙做事。更不用说与老红军一家人的关系了。自从老红军认她做干女儿后，他们知道她婆婆病情，总是隔三差五送一些药来。有一天，老红军对贺旭云说：“小贺，来这么久，你爱人怎么不来看你们。”

　　贺旭云很礼貌地说：“老爷子，我爱人在学校教书没时间，再者他要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

　　“那好，今天我看报纸，大学要面向全社会招生，那他一定是一个有志气的好青年。”老红军说。

　　“是吗，今年大学要招生了，您快给我看看。”旭云迫不急待地问。

　　旭云看了报纸，心喜若狂地说：“老爷子，报纸借给我，我给张小雨寄过去。”说完，拔腿就跑。

　　“小贺，你回来，你寄什么呀，打个电话就行了。”旭云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老红军说：“在哪里打电话？”

　　“就在这里打。”老红军领着贺旭云进了书房，老红军在电话机旁坐下问：“打到哪里，说详细点。”

　　贺旭云说：“滨湖县，牛尾镇公社，庆丰大队，庆丰学校，找张小雨。”

　　老红军不慌不忙地拨打着电话，由上向下传，旭云焦急地等待着。

　　好一会电话终于接通了。“喂，你找谁？”“李校长，我是贺旭云，我找张小雨。”“原来是贺旭云，你等着。”

　　“旭云，是我。”张小雨气喘嘘嘘地说。贺旭云听到日思夜想的张小雨的声音，她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眼泪双流。

　　张小雨急了：“旭云，什么事，你说呀，是不是妈的病又厉害了。”“小雨，你说什么呀，我要告诉好消息。大学开始面向全社会公开招生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哭了。”“我高兴得哭，今天的报纸刊登的。今年十一月中旬开考，马上就组织报名了。”“那太好了，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你真笨，新闻早报到我们那里就成了新闻晚报了，我是在老爷子家看到的。是他要我给你打的电话，让你早知道，你和小尘都要抓紧复习。”“好的，我们会的，谢谢你，问老爷子和妈妈好。”“旺旺好吗？我爹妈好吗？”“好，都好，旺旺都长高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旭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了，突然挂断了电话。那边张小雨喂了几声，不见回音，也放下电话。

　　贺旭云放下电话对老红军说：“我爱人向您问好。”

　　“小贺，小俩口感情蛮好的，打个电话都掉眼泪，小张考大学有把握吗？”老红军问

　　“应该有，他读书成绩很好，这十多年从来未放弃学习。他弟弟成绩也很好，去年才高中毕业。说不定我家能出两个大学生。”贺旭云兴奋地说。

　　“老爷子先祝贺你们，十一年了，荒废了多少有志青年，这都是四个帮搞的鬼，告诉小张，他们要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老红军动情地说。

　　“好，我一定转告，他们也是这样想的。”说着，旭云告别老爷子，赶回医院把这消息告诉婆婆。

　　张小雨放下话筒，及时把消息告诉周白云及同事们。年轻的老师听了，高兴得跳起来，有的把手中书抛向天空，大声呼喊：“我们可以参加高考了。”

　　等大家闹过以后，一位姓朱的女老师说：“张老师，周老师，你们行，我可不行了，我是文化大革命中毕业的高中生，初高四年也没学什么东西，物理学的是什么三机一泵，周老师，你看我怎么考。”

　　周白云马上说：“红娟，你别气馁，你总算读完了高中，人又聪明，只要好好学习，你一定行。”

　　这时又有一个叫严奇伟的老师对张小雨说：“张老师，我的情况跟红娟差不多，我们学校就只有你和周老师水平高点。我们可不可以组织一个夜校，张老师教我们数理化，周老师教我们英语。大家说行不行。”

　　“好主意，张老师，周老师，你们就别保守。”

　　张小雨说：“谈不上教你们，算是大家相互学习吧！”

　　周白云说：“组织办夜校，我们要请示一下，看校长同意不？我们千万不能影响教学。”周白云还那样谨小慎微。

　　正说着，李校长向这边走说：“这么热闹，什么事呀？”

　　严奇伟说：“校长，今年就要放开高考了，我们想组织一个夜校，共同学习，过一把高考的瘾，行吗？”

　　“好呀，我希望你们人人考上大学，可是你们都飞走了，就没有人在这里教书了。”李校长风趣地说。

　　“李校长，你别急，我考不上，但是我要提高文化水平，今后让学生考上大学。”朱红娟说出了她的打算。

　　“李校长，我也是，今年我三十五了，六三年考大学，政审说我父亲爱讲怪话，所以没有录取。十多年了，知识都丢光了，但我想再学习一下，辅导我的儿子考大学。让他们圆我的大学梦。”何光荣老师说。

　　“何老师说得好！”大家高声呼喊，又热烈鼓掌。

　　“老师们，考大学是好事，学文化是好事，我支持。从今晚就开始，我做你们的后勤部长。”李校长说。

　　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天晚上，庆丰学校初二年级的教室，灯火通明。庆丰学校的高考复习班正式开课了，张小雨在讲授前，想了解老师们的实际水平，先出了三个调查题。第一道列方程解应用题。第二道是几何证明，第三道是三角函数题。想不到参加学习的十个老师，会解应用题的只有五人，会证明题的只有三人，三角函数只有周白云做了一半。大家都摸着脑袋，咬着笔头望洋兴叹。原来信心十足的严伟奇垂头丧气地说：“看来我没有戏了，连初中应用题都没有做出来，我还考什么大学。”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纷纷叫苦。

　　张小雨对大家说：“老师们，大家一时做不出，只说明你们对知识生疏了。好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只要我们好好复习，一定会把遗忘的知识找回来，考试就不怕了。”

　　年纪最大的何光荣说：“这些年我确实荒废了学业，初中知识我没有问题，高中知识我真的丢到天涯海角去了。再者我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过重，我要是真的考上大学，我一大家子找谁要饭吃？”

　　严奇伟开玩笑说：“范进中举，找岳老子要饭吃呀。”

　　何光荣胀得一脸通红说：“小严别开玩笑，你年轻，记心好，没负担，千万不打退堂鼓。我看现在国家急需要人才，才放开高考。张小雨你们那帮同学十多年来从未放松学习，一定有希望。从你出的三道题，我就知道你根底不浅。我帮大家一把，这是我文革前高中三年的课本，我把它交给你，你认真地学，认真的教。我希望你们中间出几个大学生。”

　　张小雨接过沉甸甸的书，他热泪盈眶地说：“这是老何对我们的殷切希望，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失望，有努力就有希望。我们不仅是在圆自己的大学梦，也是圆何老师的大学梦。我们向何老师致敬。”话一落音，大家站起来向何老师鼓掌致谢。

　　接下来张小雨开始了第一讲，他由浅入深，由易到难，慢慢地唤醒了老师们的记忆。

　　后来的形势发展很快，报纸上刊登恢复高考的新闻后，县里组织了全县的高考工作会，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县数以万计的知识青年涌跃报名。庆丰学校的高考复习夜校，成了全县的典型，各公社都办起了这样的夜校。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把教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最后教革委把夜校搬到了公社大礼堂，还请来了县属高中的各科权威老师上课。从此“臭老九”再也不臭了。张小雨再不要上课了，他有更充裕的时间，有重点的复习了。他把何光荣的高中课本从头到尾学习了一遍。他还与张小尘，周白云组成了学习小组，相互解题，共同进步。每到星期六欧阳盈月、欧阳望月、盛建强、杨灿虹也会到学校相互切磋。

　　正在这时，刘新明从部队给周白云寄来了从解放后起到一九六五年的全国高考试题，大家如获至宝。张小雨说：“这些资料对我们这些没有上过高中的人来说，真是太好了，现在有了它，就给我们前进道路上点燃了一盏明灯。”

　　“周白云，这次高考你一定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张小雨鼓励她。

　　“你不说我真有点担心，现在我虽然报了名，到时政审还不知能不能过关。”周白云担心地说。

　　“不会的，四人帮都倒了，政策一定会变的。政审时你就填写土改时的成份，不要填什么漏网地主的成份，把军婚情况也写上。别老记着那些事，你心不静怎么搞好学习。只要你考得好，吉人自有天象，会有伯乐识你这匹千里马的。”小雨安慰她说。

　　“能考取就不错了，还什么千里马，填军婚会不会害了刘新明，他可一定要考军校的。我可不能拖他的后腿。”周白云说。

　　“周白云，你怎么老想着别人，考前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告诉你，如果你考砸了，刘新明一定会失望的。为了他，你也应该拼一把。”张小雨说。

　　“好，我算明白了，为了自己，为了他，做追梦人，不做一个做梦的人。”周白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完两人击掌，相互鼓励。

　　正当张小雨、张小尘抢分夺秒地备战高考的时候，张大妈病情又恶化了。张大妈觉得肺部有点痛，贺旭带着婆婆去看病，经CT扫描检查，医生悄悄地告诉旭云说：“你婆婆的肺部出现许多大大小小的肿瘤，已经是肺癌晚期了，你要有思想准备。”

　　这犹如晴天霹雳，贺旭云慌了。她不相信医生的话。她想不通，怎么治疗了九个多月，反倒治出了一个癌症。贺旭云强忍着躁脾气，还是客气地对医生说：“医生，我妈在医院治疗肺结核，怎么突然变成了肺癌了呢？”说着说着，眼眶里噙满了眼泪。

　　“小贺，你要冷静，现在医学水平有限，癌症初期根本发现不了，原来是肺结核，时间久了也可能发展成肺癌。”医生解释道。

　　“医生，我知道癌症是绝症，但即使这样，我也不想放弃，您得想法子救救我婆婆。”旭云痛苦地哀求着。

　　“小贺，看在同事份上，恕我真言，我已爱莫能助。如果到省城大医院治疗，多半是人财两空，回天无力，慢慢准备后事吧！”医生无可奈何地说。

　　“不行，我们不能回去，我爱人和小叔子正准备高考。如果我们回去了，他们无心复习功课，我爱人为了高考等了十一年，我不能毁了他的梦想。”

　　医生听了很感动地说：“小贺，你不光是孝顺，还很贤德，真是难得。你说的没错，十年荒废了一代人，我们医院这几年就没有分配一个像样的大学生，你爱人有这种志向实属难得。我看这样，你婆婆暂不要回家，也不要转院。我帮她做保守治疗，推迟病情的发展，看老人能不能等到儿子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医生，谢谢你，我听您的。您真是我的贵人。”贺旭云感激地说。

　　“小贺，贵人言重了，你一个乡下女子，现在成了我们医院的员工，成了名人。原来只是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爱人如果考上大学，我一定向你讨杯酒喝。”医生爽快地笑了。说着把药单给了旭云。

　　贺旭云拿着药单配好药，回到休息室对婆婆说：“妈妈，医生说，您的病是老病，不妨事，吃点药就会好的。”贺旭云跟婆婆说话换成了另一付模样，满脸笑容地扶婆婆回宿舍。

　　回到住处，伺候婆婆吃了药，又不得不去上班。这时她心如刀绞，精神恍惚。婆婆多么精明的人，她一定猜到了自己的病情。旭云在想如何伺候婆婆度过她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她压力很大，对婆婆不能说，对张小雨也不能说，就连杨铸钢、柯紫霞也不说，他们都在备战高考。对老爷子也不能说，她不想跟他们添麻烦。对同事也不能说，她不能让同事过度的同情她，唯一能说的就只有徐护士长了。因为她是旭云的领导，怕今后照顾婆婆影响工作时求得她的谅解。

　　贺旭云一边走，一边想，一头和徐护士长撞了个正着。徐护士长说：“小贺，你慌慌张张，魂不守舍的，干什么呀！”

　　贺旭云定了定神，拉着护士长到一旁，小声地说：“我婆婆查出肺癌晚期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是这样吗？下班后到办公室来一下。”徐护士长神情凝重地说。

　　在办公室，旭云把婆婆的检查报告递给徐护士长。徐护士长看了以后，为难地说：“癌症晚期，无药可治了。小贺，你命也真苦，你婆婆知道吗？”

　　“怎么能对她讲，不过我婆婆很精明，可能猜到了。说她的病治不好了。”旭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说。

　　“原来是这样，你想不想带婆婆到省城治疗。”

　　“这事，向医生提过，他说没有必要，到时也是人财两空，无力回天。”

　　“那也是，在我医院保守治疗，慢慢过。你也尽力。你告诉爱人了吗？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没有，我爱人和小叔子正在准备高考，告诉他们会影响他们的学习，误了他们的前程。”旭云为难地说。

　　“小贺，你瞒着他们，一个人扛着，你婆婆突然病倒，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这个我真没考虑，不过昨天婆婆对我说了，她的病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告诉她儿子。

　　“你婆婆她够精的，那好，就听你婆婆的，转院的事真的不用考虑了。”

　　“谢谢您帮我拿主意，我还求您不要向同事说，我也不会因婆婆的事影响工作的。”

　　“好样的，我会尽量照顾你，你也别太忧虑，你已经尽力了。”

　　贺旭云回到宿舍，伺候婆婆吃饭洗澡，然后帮婆婆打针吃药。一切是那样的紧张，又有条不紊。婆婆见贺旭云忙过一阵子后，对她说：“旭云，今天带我去看病，你说是老毛病不要紧。不过我从你的笑容里还是看得出，不是那回事，因为你的笑容不自然。而且今天照光的机器也和往常不一样，以前我咳嗽不那么疼。这是不祥之兆，自己的病我知道，现在神仙也救不了，你尽心尽力了，你瞒着我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我不会怪你呢！”

　　婆婆又说：“我瞎琢磨：我想回家，不想把这老骨头丢在这里，回家看看儿子，看看我的乖孙子。回头一想不行，小雨小尘在准备高考，回家会影响他们的学习，小雨他们再耽误不起了。旭云，辛苦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们，等它们一考完我们就回家。”

　　贺旭云听完婆婆不紧不慢的话语，心里一阵酸疼。她说：“妈，你想多了，我不会写信打扰他们，等您的病好了，我们欢欢喜喜回家过年。到那时小雨小尘拿到了大学的通知书，我们为他们办酒庆贺，张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到那时妈脸上多有光呀！” 贺旭云快言快语把婆婆逗乐了。

　　此时张小雨对母亲的恶化的病情一无所知。旭云每次都说，母亲身体很好，能生活自理了。她想回家，但我的工作又离不开，她说等你们考完了，我请个长假回家过年。旭云的来信，使两兄弟很放心，他们夜以继日地复习，他每晚做一套历年的高考试卷，这样他们的理科解题能力得到全面提高。许多应考的考生常拿着试题向张小雨请教，应接不暇。这样帮了别人，也提高了自己，一举两得。

　　但在考试的前两天，旭云突然背着重病的母亲回来了。这让张小雨惊慌失措：“旭云，妈怎么病成这样了，你不好好让妈在医院治病，回来干什么？上次写信不是说妈妈好好的吗？”

　　旭云忍着性子，把婆婆背到床上。张小尘倒了一杯开水进来说：“妈，快喝水，暖暖身子，我们天天盼着你回家，旭云姐辛苦了。”

　　母亲半躺着身子，接过小尘倒来的开水，旭云马上找药给母亲服下。母亲对张小雨说：“你质问旭云什么呀，我身体不是好好的吗？再过两天你们就要考试了，我是回家督阵的。”

　　张小雨用手扶着母亲说：“妈，儿子不参加高考了，在家陪着妈妈。让小尘参加高考，我在家供他上大学。”

　　张小尘也说：“妈，还是让哥去考大学，我今后有的是机会，哥再不能耽误了。我就在家陪着您，旭云姐都进了城，我哥不能在乡下了呀！”

　　母亲带着怒色地说：“你们给我听着，若是我的儿子，就一定要为国效力，这才是大孝。我回来是给你们加油鼓劲的，不是给你们添乱的。你们该干嘛干嘛，不可有半点杂念和闪失。从年头到年尾，旭云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们知道吗？你们半途而废，考不出好成绩，对得起旭云的一片苦心吗？我的话听到没有，你们两个给我跪下，以表誓言。”

　　两兄弟霎地跪在母亲面前：“孩儿不孝，您的话我们都记住了，决不分心，一定考出好成绩。为祖国争光，为您争光。”

　　母亲这才高兴地说：“这才是我的儿子，旭云这几天就再辛苦你了。我们关门谢客，你们两兄弟都到学校搞学习去。祝你们凯旋而归。”

　　两天后，两兄弟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赶到县一中考场。第一场考试是语文，张小雨走进考场十分钟才平静心情，很快他就进入了良好的考试状态。又很快完成了基础知识题和阅读题的作答。最后他看到作文题是《当我走进考场的时候》。此刻他的心情无比激动，情感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他把考前母亲的教导，他把十年的追梦情怀都渲染在作文中。他在作文中写道：

　　当我走进考场时，一头牵挂着母亲，母亲已病入高肓，奄奄一息；一头牵系着国家高考，选拔人才，强我中华。我是跪在母亲的病榻前，为母尽孝送终；还是赶赴考场，接受祖国的挑选。当我犹豫时，母亲屏住呼吸，拿着我和弟弟的手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参加高考是为国尽忠，理当在先。你们两兄弟必须听我的话。赶赴考场，参加高考，十年了，该是我儿为国出力的时候了。”母亲还含泪高兴地说：“你们快去吧，我会等着你们考完，带着优异成绩回家。”我接过了母亲交给我的准考证，那是一张已被我揉得不成样子的准考证，是爱人夺过去交给母亲的，再由母亲交给了我。听完母亲的教诲，我明白了母亲的心思，为国尽忠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我和弟弟义无反顾地赶赴考场。

　　此刻我的心情百感交集，十年了，我终于等来了久违的高考。十年来“四人帮“把文化知识蹂躏得不成样子了。什么“知识越多越反动。” 什么“只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唯我母亲用朴素眼光看透了这一切。她教导我们：“自古都是读书是为了为国效力，岂有不读书的道理。抗战时我也是一名中学生，是日本强盗毁我家园，杀我同胞。所以国不强盛，必遭外侮。我儿一定不要目光短浅，荒废学业，总有一天能为国所用。”我们是从小听母亲讲述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长大的。在我迷惘的时候，是母亲的教导，给我点燃了追求知识的明灯。十年来，我从未放松过对知识的自我学习，我渴望知识，追求梦想。今天终于到了实现理想的时候，我要把十年的情怀，十年的磨炼、都渲染在考卷上，向党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如果能考上大学，我一定发奋学习，把过去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不负母亲的厚望，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奉献我的一切。从而不愧于这个新的时代，无愧于自己的梦想。

　　杨铸钢在作文中写道：

　　我一名车辆厂的技术工人，去年在唐总工程师的带领下，我国第一辆新型电力火车研制成功了。今年开始批量生产。这可是唐总工程师十年磨一剑的成果。实验成功的那天，全厂职工一片欢腾。可唐总高兴不起来，他流着辛酸的泪对我们参与实验的青年人说：“十年呀，太慢了！我们至少耽误了五到七年的时间，日本新干线早已走到我们前面了。要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就要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我们造火车的就要当火车头，造出更快更好的火车，走在世界的前列。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我就是带着唐总的重托走进考场，放飞我们的梦想，造出比新干线更快更好的火车。

　　刘新明在作文中豪迈地写道：

　　投笔从戎是老一辈知识份子报国情怀。报军事学校却是我一个现役军人梦寐以求的梦想。落后就会挨打，这是血的教训。山河破碎，血肉长城，驱除外侮，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们不光要有盾，还要有矛，长空呼啸，御敌于国门之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把一切图谋入侵之敌消灭于发源之地。使我们的山河再不破碎，使我们的人民再不颠沛流离。这就是我一个现役军人的职责，也是我的梦想。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志存高远，胸有百万雄兵，今日高考，我来也。

　　周白云用笔沾着泪水写道：、

　　我从小就想长大后当一名人民教师。教乡村的孩子，让他们再不成为文盲，让他们看到外面的世界。然而我的梦想，被家庭出身打得粉碎，我成了一个贴有标签的人，从此我失去了与同龄人不同的待遇。十年我失去了许多许多，同时我又收获了许多许多。是同学们，是我的父老乡亲保护了我，爱护了我，使我有了做人的勇气和尊严，也有了爱和被爱的权利。十年来，我挑灯夜读，孜孜不倦，使我成为了一名教英语的民办教师。今天大学的大门终于朝我敞开了，我撕下了贴在身上的标签，和我的同学、同事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放飞我的梦想，心潮澎湃，昂首前进。

　　盛建强在作文直白写下他的理想：

　　中国人口众多，吃饭是第一件大事，所以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农业科学家。回乡十年，我参加了水稻育种实验，培育了两个水稻良种，略有增产，我也推荐上了大学。可“白卷英雄”张铁生，使我蒙羞耻辱，今天我是为雪耻而来，证明我不是孬种。我要继续上学深造，解决我实践中遇到的问题，实现我的梦想，使中国人民丰衣足食。

　　欧阳盈月以优美的文笔写道：

　　久违了，我的考场！窗明几净，以其广阔的胸膛接纳久违的学子；以其庄严的气氛，宣告十年浩劫的结束，开启新的征程。

　　今日之考场，昔日之学校，我在这庄严的胜地，见到了久违的同窗好友，握手相望，百感交集，心潮澎湖。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我们是一群解放牌的少年汇集于此，同窗共砚，相互切磋，雄心壮志，放飞梦想。

　　然“四人帮”倒行逆施，祸国殃民，使教书者无书可教，读书者无书可读。我们渴望知识的回归，用知识武装我们的头脑。可四人帮要把青年一代变成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怪兽为他所用，我们何谈放飞梦想可言。

　　十年呀，我们狂热浮燥；十年呀！我们迷惘彷徨；十年呀！我们在上山下乡中锻炼；十年呀！我们在工厂地头思考。我们这一代人不能毁在他们手上，实践使我们认识到，国家要靠科学技术的发展而强大，而科学技术要靠我们这代人去学习，去掌握，去发展。否则国将不国，哪来个人的前途和梦想。所以我们重新拿起了书本，挑灯夜读，追求梦想。我们久久期盼的大学大门终于朝我们敞开了，敞开了。

　　我们振臂一呼，吾辈即出，国家兴也！

　　第一天考试结束后，欧阳盈月和她妹妹回到了住宿的旅店。两姐妹在交谈中，妹妹望月不经意说：“张小尘的妈妈回家了，病得很重，张小尘思想沉重，也不知考得怎样，我都不敢问他。”

　　“是吗？我见张小雨，他很平静，说他考得还可以。”欧阳盈月说。

　　“张小雨多老炼，能把不愉快地事挂在脸上。张大妈是肺癌，是早两天旭云姐送回家的。姐，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旭云姐怎么带张大妈回家呢？这对他们兄弟俩的考试一定会有影响。”望月担心地说。

　　“望月你说什么呀！张大妈是老病号，我看对张小尘他们没有多少影响。也不怪旭云，张大妈要回家，她有什么办法。望月，姐今天考得很好，作文很对我的味口。明天的考试，我可能不行了，那几科都是我的弱项。本来我也不打算考什么大学，我已经有这样好的工作了，我只是来证明我的实力，今天监考老师站在我的背后看了我的试卷，事后他冲我笑了，望月，你考得怎样？”欧阳盈月不急不慢地对妹妹说。

　　“姐，我考得还行吧，明天的几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就不用回农场了。我想姐比我强，你有实力干吗不上大学了？我们上同一所大学，那该多好呀！”望月盯着姐姐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望月，你多年轻。正是读书的时候，姐就不同了。我们都上大学，谁来养活我们？你上大学，姐姐养活你。你是姐姐的希望，姐不上大学，我也能实现我的梦想。”欧阳盈月鼓励妹妹说。

　　欧阳望月把头靠着姐姐说：“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知道姐姐有作家的梦想，你写那么多文章，怎么不见姐姐投稿呀！”

　　“我会投的。过去不是时候，现在是时候了。明天我就不参加考试了，我要回纺织厂去。如果同学们问姐的事，你就说姐参加了考试。明天我一早就走了。你一定要考好啊呀！ ”欧阳盈月说。

　　“姐你说什么呀，明天真不参加考试了，就算你不想上大学，陪我一起考试，也算是给我鼓劲加油。”望月失望地说。

　　“望月听话，姐相信你的实力。姐也相信你的能力，不会因为姐不在你身边，你就考不好。告诉你，张小尘一定会考好，他妈是回家给两个儿子督阵的。如果你不考好，你会后悔的。”欧阳盈月激励妹妹说。

　　“那好吧，我不会让姐失望的。”

　　“不说了，你静下心看一阵书就睡觉吧！我早点睡。”说着欧阳盈月脱衣上床。

　　第二天欧阳盈月起得很早，她吃过早餐后带了一份早餐到房间，叫醒妹妹，催她吃饭进考场。

　　“姐，你真走呀！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望月，听话，像一个娇女孩，今后你一个人上大学怎么办。”欧阳盈月加重语气说。

　　“好吧，姐姐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考砸的。今后你同学会笑你是逃兵。看你如何做人。”

　　“鬼丫头，管好你自己的事，我走了。他们笑他们的，我不会比他们差。你也不能比张小尘差。”欧阳盈月括了妹妹的鼻子笑着离开了。

　　欧阳盈月离开考场的真正原因是不能对妹妹说的。那将会影响妹妹的考试。当她听到张大妈得了癌症，又是在考试前回家的。她就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母亲临终时的遗愿，要她留意寻找走散的大姨妈。自从发现贺旭云结婚时佩戴的耳环与母亲交给她的一模一样时，她找夏荷打听，说是旭云从街上买的假耳环，她失望了。在她与张大妈几次交谈中，她又发现张大妈与母亲有许多相同之处，如气质、谈吐。开始因为贺旭云的存在，她不敢冒然相认。后来张大妈重病缠身，母亲又不在人世，盈月怕提及此事会加重张大妈的病情。上次在候轮室时，妹妹看到旭云的耳环无意地说：“我姐姐也有这个一模一样的耳环。”此话一出，被张大妈听到，她激动不已，剧烈的咳嗽使她说不出话来。盈月又错过与张大妈的相认。考试的前两天，张大妈突然重病回家。如果张大妈还能撑几天，她一定会等到高考结束后回来。看来她是撑不到那一天，所以提前回来了。盈月一路往回赶，又一路回想过去的事。盈月要及早赶到张大妈身边，把事情弄清楚，完成母亲的遗愿，所以她毅然中断了考试。还有为了妹妹与张小尘，她也必须把张大妈和母亲的关系弄清楚，千头万绪在她心头缠绕，终于中午时分赶到了张大妈家。

　　贺旭云见欧阳会计突然到访，十分惊奇地问：“欧阳会计，你怎么回来了，考完了吗，张小雨他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旭云，你别着急，考试是两天半，他们还在考试，我没参加高考，我已经有工作了，干吗还要考大学。旭云，张大妈还好吗？我是特地来看她的。”欧阳盈月解释说。

　　旭云含悲地说：“不好，妈在里面，我带你去吧。”

　　两人来到张大妈床前，贺云大声说：“妈妈，欧阳会计来看您来了。”

　　张大妈听到欧阳盈月来了，试着坐起来，却没有成功。欧阳盈月扶起了张大妈，在后背塞了一张棉被，让她半躺在棉被上。张大妈说：“欧阳会计，你没参加高考？”张大妈说话断断续续的。她赶紧对张大妈说：“大妈，我有工作了，就没去了，如果妹妹考上了，我还要供她上大学。”

　　“那倒也是，你们姐妹情深。不像我，跑兵时把妹妹跑丢了，至今没有找到，真是遗憾。”张大妈说话有气无力，思维却很清晰。

　　这时欧阳盈月不再犹豫了，她拿出银耳环说：“张大妈，我这对耳环与旭云的很像，您看看。”

　　张大妈接耳环，用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托在下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两行眼泪刷刷地流，好一阵说不出话来。旭云性急地说：“妈，是和我的一模一样，我拿给您比比。”

　　贺旭云拿出耳环也放到婆婆手里说：“欧阳会计，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耳环，你是不是我妈要找的亲人。”这一句话问到了婆婆的心坎上。张大妈急切、激动，满脸胀红，喘着气一字一顿地问：“这—是—谁—给—你—的。”贺旭云见婆婆如此激动，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妈，别激动，听欧阳会计说。”

　　欧阳盈月也深情地握着张大妈的手说：“是我母亲留给我，她说她与姐姐跑兵时在岳阳失散了。”

　　张大妈也握紧欧阳的手说：“怎么呀！给你留下的。什么意思？”

　　欧阳盈月流着泪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说：“这就是我妈妈，她已不在人世了。”

　　张大妈接过照片，看了一眼，马上抱着欧阳盈月呜咽地哭起来：“淑兰妹妹，我可找到你了，我可找到你了”张大妈越来越激动，声音却越来越弱了。

　　欧阳盈月马上跪倒在张大妈的床前说：“大姨妈，都是我不好，没有早点与您相认。以前就觉得与您似曾相识，但我妈长得一点也不像您。”

　　这时张大妈奄奄一息地说：“你妈是我家收养的弃婴，这点连你妈也不知道，外公外婆是大善人，我们从小像亲姐妹一样。你担心小尘与望月的事吗？没事。”最后一句话说完，照片、耳环从手中撒落，老人与世长辞了。她没有留下遗憾，清清白白地走了。任凭旭云和欧阳盈月的哭泣和呼唤，她带微笑和她妹妹见面去了。

　　一个月后，张小雨、欧阳盈月两家人来到张大妈坟前给张大妈上坟。两兄弟跪在坟前，张小雨说：“妈，不孝儿没有给您给送终，但我和小尘都考上大学了。这是我们的录取通知书。小尘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我也考上了省建筑学院。妈，我们没有辜负您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们实现大学的梦想。录取通知书里，饱含了您对儿子的寄托，我们会努力学习，为您争光，为国争光。这录取通知书里也有旭云的付出和欧阳盈月的帮助，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继后，旭云和旺旺跪在坟前说：“妈，感谢你对我的教诲，我会把旺旺哺育成人的。可您这么早就走了，没有和我们一起享福。”旭云一边哭一边说，旺旺也不停地叫着奶奶。

　　最后盈月、望月跪在坟前。欧阳盈月流着泪说：“大姨妈，望月考上省医科大学了，请您在那边告诉我妈，望月争气了。今后我和旭云会一起扶助他们三人完成学业，这是您和我妈共同的愿望。”欧阳盈月讲着讲着泣不成声了。贺旭云忙上前扶她起来说：“盈月姐，别难过了，您尽力了，放弃考试，和妈相认。也替张小雨、张小尘给妈妈送了终，尽了孝，过去你也给了我们不少的帮助。”

　　欧阳盈月起来握着旭云的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还说什么帮助不帮助的。他们三个大学生，我俩一起供。”

　　“盈月姐，你说得真好，我们是一家人。有了你，我就没有什么难处了。”旭云说。

　　张小雨红着脸说：“我们两个大男人还要靠女人养活，真是惭愧。”

　　欧阳望月说：“小雨哥，你不用惭愧，也不用着急，我和小尘商量好了，今后小尘画画，我到医院当义工，自己解决自己的学费。小雨哥，本事比我们大多了，随便给别人设计点图纸就能解决问题。”

　　张小雨说：“还是望月有办法，我们应该走这条路，我还要养活儿子呢！等我毕业了，旺旺都上学了。”

　　“你们都在描绘美好的前程，就让我们一起拥抱美好的新时代，把握好新机遇吧！”欧阳盈月此话一出，张小雨忘情地举起旺旺高呼着：“让我们拥抱新时代，开启新征程吧！”之后，欧阳盈月拉着旭云的手，张小尘拉着望月的手高呼着：“让我们拥抱新时代，开启新征程吧！”张大妈地下有灵，也一定会被这热烈的激情所感染，分享着儿女们的幸福。

　　一九七八年正月初八，是庆丰五队欢庆的日子。在生产队的禾场上搭起了喜棚，张灯结彩。欢庆刘新明、张小雨、杨铸钢、盛建强、张小尘考取大学。一个生产队在恢复高后，第一届就有五人考上大学，这在全县创造了一个奇迹。队长田丰年提议：把四家的大学宴放在一起办，全队男女老少全部参加。提议得到了社员们的拥护，时间就定在正月初八，有八发八发的意思。他们期望以后会有更多人考上大学，今后家家都有大学生，刘新明他们开了一个好头。

　　这一天，生产队杀了一头肥猪，捕了七八十斤鱼，各家送来了鸡、鸭、蛋，以及各种蔬菜。主厨的是四位铁姑娘大嫂。在队屋旁的棚子里垒起了四个灶台，四位大嫂各显神通。四大金刚除田丰年任总接待外，其他各领一个小组忙碌着。今天也是四大金刚最开心的一天，他们的小弟们全都考上了大学。刘新明从部队回来了，杨铸钢带着紫霞从衡州回来了，欧阳盈月和欧阳望月俩姐妹也来了。张欧阳两家相认，小尘与望月好上了，这也是庆丰大队的奇事和喜事。还有周白云也考上了大学，这个苦命的女孩终于获得了新生。她和刘新明是很好的一对，大哥大姐由衷祝福他们。周白云今天也来了。

　　上午十一点三十八分，一阵热烈的鞭炮噼哩叭啦在燃放，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佩戴红花的刘新明、张小雨、盛建强、杨铸钢、周白云、张小尘、欧阳望月闪亮登上了台。刘新明敬着军礼向乡亲们致谢，其他人鼓掌向大家致谢。

　　接着田队长发表了简短的贺词，之后是七位大学生各说了几句答谢词。刘新明和周白云一同登台，刘新明说：“将来我带领百万雄师御敌于国门之外，保卫祖国，保卫人民。” 周白云接着说：“我感谢五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们，对我这么多年的关爱。师院毕业后我一定回庆丰学校教书，把学生都培养成大学生”

　　张小雨说：“四年毕业以后，我将归队，当庆丰建筑队的一名设计师，把房子盖到城里去，把高楼盖到全国去。”

　　杨铸钢说：“十年后，我请乡亲们坐我设计的更快更好的火车。”

　　盛建强说：“毕业后我的新品种，不光结稻子，还结金子。从此乡亲再不饥饿，农村再不贫穷。”说完他憨厚地笑了，社员们也被他逗乐了。

　　张小尘腼腆地说：“过年时我给家家送年画，五谷丰登，年年有余。”

　　欧阳望月含羞地说：“我当大夫后，就是大家的保健医生，人人都不得大姨妈那样的病。”

　　社员们听完他的讲话后，高兴地鼓起雷鸣般的掌声。石子生，张春生、肖文安上台后抱起刘新明等人，是何等的高兴。和他们围坐在一桌喝酒，不醉不休。四位铁姑娘也邀请柯紫霞、贺旭云、周白云、欧阳姐妹坐一席。席间敬酒声、述旧声、赞美声，玩笑声，此起彼伏，由一个高潮推向另一个高潮。这是五生产队最热闹的一天。

　　一年多以后，刘新明在自卫反击中，带领部队反击到谅山时，刘新明不幸失去了一只胳膊。周白云闻信赶到前线医院，照顾刘新明。出院后，两人在部队举行了简单婚礼。新婚之夜，周白云对刘新明说：“今后不是你照顾我一辈子，而是我照顾你一辈子。”刘新明用独臂把周白云抱得更紧了。新婚过后，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学院继续学习。

　　四年后，张小雨回到了庆丰大队建筑队。这时建筑队发展成了庆丰建筑公司。老支书贺昆山任董事长。田丰年任总经理。几年后，他们真把房子盖到了城里，盖到了衡州。这时张小雨和贺旭云在衡州市安了新家。

　　杨铸钢回到工厂，造他又快又好的火车。

　　盛建强在省农科院，继续培育良种，这时真的解决了农民的温饱问题。

　　几年后，欧阳盈月出版了她的小说集《心路》，她把乡村庆贺青年考大学的场景写进了小说中。她在序言中写道：

　　在中国乡村，仍然保留了几千年的耕读文化的传承，人们敬重知识，敬重读书人。许多目不识丁的农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书越读越好，路越走越远。哪家孩子考上大学，全村人像过节一样庆贺。人们以此为荣，以此教育未成年的儿孙。我的同学都和共和国同岁，在少年时中断了学业，十年后从农村走出来的，他们农村中磨砺，在农民中生活。虽然经受了各种挫折和打击，但是并没有留下累累的伤痕，而是在善良的农民地呵护下，既耕耘劳作，又孜孜不倦地学习，找回了失去的年华。他们就像洞庭湖广袤的田野上盛开的燕子花，把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吸收养份，在春天开出五彩夺目的鲜花，打扮美丽的田野。尔后经过两次翻耕，它的根、茎，叶，花都成了有机肥料，保证了年复一年粮食的丰收。我的同学是农村中新生的一代，他们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一起成长，又一起追梦前行。